左怀仁祖上乃是西域异族,战败被俘,贬为奴仆,到了其父这一代,走了运道,拜入靖王府中做事。左怀仁天赋异禀,武力出众,弓马拳剑无不精熟,被靖王瞧中,授以兵法,统领军马。自起兵以来,所辖兵马南征北讨,攻城陷地,未尝败绩,可谓当世名将。只是此人生性残暴好杀,每破城池,则纵兵抢掠,奸杀劫掠,常有屠城之举,因此朝野上送了个外号“人屠”。
靖王拥兵号称三百万,分兵数十万,分三路来去金陵,由左怀仁节制。金陵城中一干大员得知竟是人屠亲来,都慌了手脚,许多老爷暗中吩咐家人收拾细软,金陵城中人心惶惶,也有许多百姓拖家带口,舍了祖业,一路出城逃命。凌冲之父凌真先为礼部侍郎,这几年考评优异,早有风声要拔擢为礼部尚书。虽在金陵之中,不似京师那般大权在握,却也是二品的大员,可谓光宗耀祖。
金陵之中一干文臣平日抨击朝政,指点江山,个个英雄了得,待贼匪攻城,却都成了霜打的茄子,乱作一团。凌真这几日率领礼部官员,奔走城内,安抚民心,着实疲累。今日早朝之上,六部大员们又吵作一团。金陵以陪都之分,下设六部,与京师无疑。大臣们分作两派,一派主张立刻派遣大将领兵拒敌,另一派则不允分兵,固守金陵。其实不少大臣心头打鼓,打算一旦靖王大军杀来,就此献城投降,但谁也不敢宣之于口。城中还是有几块硬骨头,极力主战,若是稍露降意,只怕立时就要身首异处,白白送死。
金陵城中屯有禁军守卫十万,城外大营中亦有十万军马,合计二十万。禁军之制乃是当年太祖钦定,拱卫京师。自成祖迁都之后,也不曾诏令修改,千年以来,一直保持这等规模。城外兵营中亦是常驻金陵军马。这二十万便是金陵城能拿出的全部兵力。
固守一派认为与其分兵去救灵江上游城池,易被敌人各个击破,反不如屯兵城中,借金陵城防之厚,与叛军决一死战。分兵一派则认为靖王起兵数月,并无大义,所过之处烧杀抢掠,天怒人怨,若遣一大将,统帅兵马,沿途收拢残军,趁左怀仁一部远来,休养未足,猝然杀出,定能大获全胜,先发制人。
两派皆有道理,连日吵闹。如今在金陵主政者亦是一位王爷,论辈分尚是靖王之叔,惠帝之弟,年愈七旬,老眼昏聩,也拿不出甚么主意,瞧着两派争吵,只能苦笑而已。
凌冲催动七情魔念,恰听到这场吵闹。乃父凌真默然不语,只听户部侍郎郎清道:“据报左怀仁一部分兵三路,进袭金陵。其人自领一路,正往彭泽进发。彭泽之地素为江南重镇,所产极丰,若是被左怀仁攻破,大军粮草充足,岂非如虎添翼?自当趁其立足未稳,出兵相抗。何况彭泽城中尚有五万守军,未必不可一战!”
又有一人沉吟道:“左怀仁乃当世名将,用兵诡诈,若佯攻彭泽,伏击我等援军,如之奈何?”郎清瞧了一眼凌真,忽然道:“凌大人,是分兵拒敌还是固守城池,不知你意下如何?”
凌真踌躇半晌,说道:“凌某不通军务,还请诸位臣工决断。”金陵大营总兵单雄忽然笑道:“郎大人何必为难凌大人?如今彭泽县令正是凌大人亲子,无论发兵与否,皆无错处,还是我等商罢!”
凌冲心头一动,大哥凌康外放为官,这几年政绩斐然,早应升迁,再有凌真这一层关系在,吏部考核之时特意将凌康调往彭泽任县令几年,磨其心性,再行拔擢。彭泽物阜民丰,最是富庶,出任县令乃是一件美差肥差。本是一举两得,又能讨好凌家,谁知靖王反叛,好巧不巧,却成了两军交战之要冲。
郎清心知此事,特意询问凌真之意,便是借他之口,敲定出兵之事,哪知凌真腐儒一个,避嫌不言,心下暗骂。凌冲既知此事,哪里耐烦听这些狗屁之事,心念微动,七情魔念齐发。单雄为人胆小怕事,生恐分兵力弱,忽然一股凶悍之意涌上心头,冲口叫道:“不就是区区叛军么?左怀仁那厮不过异族孽种,靖王窃据大位,大逆不道!我等身为大明臣子,正当挺身而出,匡扶社稷!本官赞同发兵十万,迎击左怀仁!我再保举一人统兵,定能大获全胜!”又向那位老王爷施礼道:“金陵城防全赖老王爷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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