宝钗痛失心腹,心中正难过着,见燕儿如此体贴,又觉得宽慰不少,便就着燕儿的手重新洗了脸,又挽了头发。
燕儿这边倒了水回来,又给宝钗上了茶,这才站到一旁。宝钗看着她道:“你今日不许我回头,可是见到了里头的人?”
燕儿怔了怔,点点头,却咬紧牙关死不开口。
“究竟是谁,我没见着,但你需跟我说了,我才好应对。”
燕儿犹豫了半天,最后还是摇头。
不是她不敢说,而是她不肯说。她怕说了,会勾起姑娘的心思,让这金玉良缘的火重燃一遍。
宝钗眼泪汪汪道:“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,今日表弟也来了,他前脚才走,后脚莺儿就说我钗子不见了,怂恿我去找寻,想必那亭子里的人便是他了。
“你不让我回头,怕是他此刻不方便被我瞧见。我说的对不对?”
燕儿见宝钗那样儿不似假难过,这才点了点头道:“姑娘通透,看得明白,奴婢只是不懂,明明贾家的大太太都替姑娘这般打点了,太太还百般看她不顺眼。那贾四爷更是姑娘的亲表弟,却还要设下这般陷阱令两家交恶。”
宝钗叹道:“她只一心想我嫁给表弟,其余的人家皆看不上。可她也不想想,亲上加亲固然可靠,但若一家子里有一个看不上我,我日后都不好在贾家立足。更何况如今不是一个看不上我,而是一家子都看不上我,表姨妈更是避我如猛虎野兽。
“姨妈虽待我亲近,却也不赞同这门婚事,母亲这样胡闹下去,迟早有一天,两家会老死不相往来。
“我能不能嫁出去都不打紧,便是不嫁,做个老姑娘,守着这家业也是好的。唯独我们与贾家的关系绝不能断,有这一层的亲戚,身份都还好说。若没了这层亲戚,咱们皇商的名头能不能保得住都是问题。”
燕儿闻得此言,心中很是诧异。
前世她还以为宝姑娘也喜欢宝二爷,这才会弄出什么金玉良缘来,所以今生她才处处提防着,不想这事再发生。
没想到,这一世宝姑娘竟对宝玉毫无想法,甚至连嫁不嫁都没关系这话都说得出口。
“姑娘,这女子哪能不嫁人,不嫁人岂不成了笑话?”燕儿开口劝道,她觉得宝姑娘被矫枉过正了,这种思想实在有点匪夷所思。
可宝钗却道:“嫁不出去才叫笑话,我又不是嫁不出去,顶多是不肯出嫁。”
燕儿张了张嘴,有点不知说什么好了。
好吧,你有钱,你理直气壮。
宝钗又道:“再说,如今我仔细想想,若真的嫁了人,家里怎么办?我哥哥那个样子,我母亲那个样子,家里还能撑几年?
“若真为一己之利,只求个后半生幸福,嫁了人远走高飞,家中落魄了,我在外也过不安生。
“倒不如放弃了,再不想这些了,如表姨妈说的,没能力的女子,才靠嫁人抬高身价。我既有本事,何必求嫁,只守好家业,日子不一样富足安生?”
燕儿听了这话,莫名觉得有点悲伤。
以前守着宝姑娘,是防着,怕她又害了自己姑娘。可如今一切都变了,她也渐渐觉得宝姑娘不大一样了。现在的宝姑娘只让她觉得心疼,甚至还有点为其不平不甘。
燕儿心想,这一世,宝姑娘是好了。可为何世道就是不放过好人,偏偏要生出这些劫难,来让人难过。自家的姑娘如今她倒是放心了,偏偏又有一个让她放心不下了。
燕儿瞧瞧看了宝钗一眼,见她好似忘了刚才的不悦,竟越说越有些光彩照人,不由看得呆了。
再说贾家这边,邢霜到了晚上才得了信,知道宝玉在王家摔了一跤,半边腿都青了。
听到这信儿,邢霜忍不住吐槽道:“他家的人没去过育才吗?”
甄英莲被这话逗得前俯后仰,特地来送口信的王熙凤也是忍俊不禁。
“如今京城哪家没把下人送到育才去的?”王熙凤笑着道:“只不过听说是正好有人抬水经过,撒了些水出来,正准备回去拿拖把来擦的。好巧不巧今日又冷,这水一下就结冰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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